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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之前,玩耍是最好的教育 ——专访教育家、文学家苏·帕尔默

作者:英伦求学中心

 

 

在这个采访系列中,英伦求学中心专访了英国教育专家、文学家苏·帕尔默。

 

苏·帕尔默是畅销书《有毒的童年》(Toxic Childhood) 《21世纪的男孩》(21st Century boys)和《自命不凡》(Upstars)的作者,也是一位在教育领域备受瞩目的演说家,她关注“读写能力与儿童发展”这一主题已愈15年。在教育出版物如《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增刊》(Times Educational Supplement)和《儿童教育》(Children Education)上我们也经常能看到苏的真知灼见。苏·帕默尔还担任英格兰保守党、苏格兰劳工党、爱尔兰国家儿童保育委员会的儿童事务顾问,她曾两次被标准晚报(Evening Standard)列入“伦敦最具影响力的1000人”名单。

 

玩耍对于儿童教育重要吗?

孩子的入学年纪是否需要推迟?

家长该怎样帮助孩子享受阅读和聆听?

这些家长们切实关注的教育问题,将在我们与苏的对谈中得到答案。

 

“所以,苏,先让我们用一个宏观的问题开启今天的访谈。您曾写过不少书来探讨当代社会给儿童成长带来的问题,那么您认为当今儿童福祉的最大威胁来自于哪里?”

 

“在我看来威胁来自于两方面,第一是玩耍的本质发生了显著的变化;第二是我们在孩子过小的时候向他们施加压力。我们先看一看玩耍这件事情。如果我们追溯整个儿童玩耍的历史,玩耍曾经只是孩子们的自发行为。他们在户外玩耍、一边社交一边玩耍。那时候成年人并不会刻意在一旁监督(通常是年纪大的孩子照看年纪小的孩子),孩子们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器材。其实玩耍并不具备特别的文化属性,它实际上是生理需求。玩耍是富有创造力、想象力的,玩耍也包含了解决问题的实践,还可以发展社交能力。在玩耍的过程中孩子们不仅更加健康,还锻炼了肢体的协调与控制能力,并获得了基本的自信心与适应能力。只要给予适当的环境,获得上述能力乃是人类的本能。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们需要成人的监护,但更不可或缺的是玩耍,因为玩耍是我们获得健康与快乐的最基本条件。然而,对于现在大多数的孩子来说,玩耍是奢侈的。多数孩子被家长高度监管,多数时间待在室内,而不是充分运用想象力去户外玩耍,他们潜移默化地认为自己只能玩商店买来的玩具。虽然电子玩具并不必要,但不少玩具都是电子产品。所以说,在过去三十年里,孩子的玩耍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觉得这种变化是令人失望的。可以说,它令我深深忧虑。”

 

“我想接下来的问题应该是家长们应该如何鼓励孩子们独立玩耍呢?”

 

“其实对于现在的小孩来说,因为交通更加拥挤、社区变得分散、父母们工作更加繁忙等原因,他们想玩都难。在过去,社区里总有些老奶奶、阿姨在外面转悠,她们能随时留意到孩子的状况。而现在这种情况已不复存在,我们的社会完全变了模样。我们亟需想办法给孩子们创造其他独立玩耍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我写了最新一本书《自命不凡》(Upstart),这本书以英国的一所幼儿园为案例。这所幼儿园拥有游戏基地,可以让3-7岁的孩子尽情享受丰富的户外活动。北欧国家也有这样的活动场地,这样的环境设置不仅有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和成长,还对他们整个教育过程有极大的帮助。玩耍空间的重要性我们可以从芬兰教育体系的成功之中略窥一斑,芬兰在PISA[1]评价体系中始终是得分最高的国家之一。”

 

“说起芬兰,芬兰以反竞争文化而出名,然而我们却有一套完整的体系来强调考试和升学。您认为竞争对于学位来说真的重要的吗?您认为我们需要改革教育中的竞争模式吗?”

 

“我们为何给幼年儿童设计竞争机制?这个问题本身值得深思。竞争是人类的天性,孩子也会在玩耍中显露竞争的本性。体育竞赛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我当然不会反对在教育中设立标准或者设置某种程度的测试。但是,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孩子幼儿时期就引入竞争机制。我们第一次举办国民教育课程考试时,目标考生是7岁的孩子。然而,这个年龄逐渐降低,到现在5岁的孩子就可以参加这个考试。此后,孩子6岁时还要参加一个语音测试,7岁时还有另外一个考试迎接他们。我们对于孩子们的学习成果及目标有着比过去更为苛刻的要求。”

 

“较之过去,玩耍的本质改变了,玩耍的时间变少了,与此同时,孩子们在接受教育的一开始就要进入一个充满竞争的机制,这三者结合到一起将给孩子们的适应能力带来长期的影响。当你打开哈佛大学的网站,并查找影响孩子适应能力的因素时,你会得到三个建议性的答案。第一个因素是成年人需要宽容且能提供支持,不可要求孩子百依百顺。第二个因素与自我管理、掌控感和通过游戏获得的各种技能相关。第三个因素是能够给予人支持的文化背景,我认为我们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文化环境。所以你看,帮助孩子构建良好适应能力的所有元素都在逐渐消逝。”

 

“现在的年轻人逐渐发现应对生活是艰难的。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感到惊讶。我认为社交媒体时代的青春期是充满压力的,而且孩子们还要通过压力重重的考试体系。总之,人生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压力。前辈人在饥荒和战乱中求生,不得不拥有应对压力的能力。而当今孩子们的困境是,我们没有给儿童提供适合的环境来培养他们应对压力的能力。”

 

“解决这个问题可以从政府和政策的层面入手。教育政策的重点往往是学校教育,您认为我们应该在多大程度上关注家庭教育?”

 

“我认为父母应该学习更多关于儿童发展的知识,这些知识让我的人生发生了非常大的转变。在我出生的时代,女人们花费大量的时间照看孩子,社会上也流传着大量的“女性智慧”,这些智慧关于我们对孩子的期待,以及什么样的教育方式有效,什么样的教育方式徒劳。在过去的五六十年里,我们的家庭从通常只有父亲一人工作,变成了父母都要工作。那些曾经广为流传的智慧也不复存在。所以,我们需要找到其他途径去教育父母。这也是为什么我专注于儿童发展这门科学,这也是我写作《有毒的童年》(Toxic Childhood)等书籍的原因,因为我想对这门科学刨根问底。”

 

“有趣的是,儿童发展这门科学佐证了我祖母的所有观点。我想那些有着完备幼儿教育体系的国家也在用这些观点治学。也许是因为在这些国家里,幼儿园会建在社区的正中心,于是过去由老奶奶们负责传播的育儿智慧,如今改为由幼儿园传播。我认为如今的家长亟需了解玩耍本身的重要性。在7岁之前玩耍要比追求教育目标更重要。现在是时候让我们的孩子歇一歇了。有研究表明,从5岁还是7岁开始练习阅读,并不会使孩子的阅读能力产生差异。直到10岁以前,这种差异都不会存在。但从5岁就开始练习阅读的孩子对阅读的热情会有所降低。总的来看,在很小的年纪就被强加学习压力的孩子(如今给5岁以下的孩子施加学习压力已经变得司空见惯)会缺乏适应能力。”

 

“家长们经常觉得帮助孩子阅读、让孩子爱上阅读很难。关于这方面,您想给家长们什么建议呢?”

 

“我会说:你对什么感兴趣,你的孩子就会对什么感兴趣。如果你总是放不下手机或者平板电脑,那么你的孩子是一样。如果你真的想让孩子们爱上读书,那么你也要花时间去阅读。在陪孩子看书的同时也要审视你自己。模仿行为是孩子学习一切事物的基础,因为他们总想和大人们一样。现在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看到大人们手里拿着电话。因此,我真诚地建议家长们设置一个“科技篮”,在睡觉前、吃饭时,或者一切需要享受家庭时光的时刻将手机和电子产品放到“科技篮”里面。因为一旦你拿着电子产品,你就会陷入其中,孩子们就会觉得他们也应该这样做。”

 

“家长们也应该遵循美国儿科协会(American Academy of Pediatrics)给家长们的建议。在孩子两岁以前,不要让孩子进行任何基于电子屏幕的活动。5岁之前看电子屏幕的时间不能超过1小时,10岁之前不要超过每天两小时。做到这一点很难,但如果你决心坚持才有可能达成目标。如果你真的能减少使用电子设备的时间,通过读书或者讲故事的方式与孩子互动,那将再好不过。孩子们喜欢听别人读书、讲故事,特别是关于家族的故事和家庭中发生过的趣事,比如父母们小时候的事情。甚至你可以编故事给他们听。父母应该与孩子们一起谈论书、听书、分享书、一起去图书馆,真正将读书变成一件愉悦的事情。尝试用那么几年时间放下手机,多陪陪孩子。”

 

“您有很多在学校教学的经验并且也和政府在教育政策方面进行合作。假使您可以改变英国教育中的一个问题,你会选择哪一点去改变?”

 

“我会让入学年纪推迟到7岁。我只是想改变学校的观念,而不是改变受教育的权力。我并不反对3R[i]概念,因为它是必要的。但我认为孩子应该从7岁开始接受实用性教育而不是5岁。我们亟需关注孩子人生的前三四年,关注他们的语言发展和肢体学习。人们总是排除身体因素去考虑大脑发育的问题,就好像大脑和身体是分开的一样。你会用肢体记忆情绪,而在你学会自控以前,情绪控制着你的肢体。所以幼儿需要体感上的、真实的生活经验,而且越亲近自然越好。因为大自然是我们真正学会掌控身体的地方。我们已经失去了亲近自然的传统,这对如今的孩子来说是一大憾事。我希望户外教育更够变得更为普遍。”

 

“下一个问题是关于野心。家长对于孩子抱有很高的期待会是一件坏事吗?”

 

“真正需要有学习热情的人应该是孩子。我最不赞同精英主义的一点是,它要求每个人都要达到极致,一旦谁没有达到这种高度就是失败者。这是一种典型的销售逻辑,你知道吗?“如果你不买我们的产品,你就是个失败者”,人们正在吸纳这种观点,而这种观点意味着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真正地成功。”

 

“假设一些孩子到了特定的年纪,比如14岁。孩子们马上就要进行GCSEs考试了,您有哪些好办法可以上家长们在鼓励孩子学习的同时又不会给他们过大的压力。”

 

“以我和十三四岁的孩子们相处的经验来看,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会觉得你做的不对。其实这种叛逆的阶段在孩子更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如果你能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培养他们的好奇心、创造力、解决问题的能力、对学习的热爱,并鼓励他们勇于追求他们感兴趣的事物和有价值的事物,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不应该为他们的成绩过分担心,如果他们成功了你激动快乐就好,而你真正要关注的是他们是否想要学习,如果他们发自内心的想学习,成绩自然会更好,他们也更加享受学习的过程。我们要培养孩子的目标,不是让他们成为应对考试的机器,而是一个拥有创造力和探索精神的人。”

 

“我猜不少父母此时会问“但我的孩子就是不想学习怎么办?”

 

 

“如果他们对学习不感兴趣,那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恐怕很多孩子都有这样的问题。人类为学习而生,我们应该是渴望学习的,但如果我们用错误的方式去培养孩子,就会减弱他们对学习的渴望。如果你用垃圾食品喂养孩子,孩子会变胖。同样地,如果你用无意义的活动去填充他们的生活,他们也会变得慵懒。这种因果关系几乎是必然的。这种情况在工业革命期间爆发,我们有了这么多懒散、无聊的孩子,人们不得不说“赶紧让他们出去活动活动”。解决的方法永远是让孩子们走出家门,在现实生活中做一些实际的活动。带他们去露营,或是让他们自己去露营,让孩子们切实体会生活,并回归学习的初衷。这就是我如此热衷于户外教育的原因,因为我们真的需要这种教育。”

“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到外面玩。很多孩子并不热衷于此。我就是其中一个,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读书,我记得我祖母总是说“你天天把头埋到书里,应该多出去与别的孩子玩儿,不然你会变得另类。”就这样我被推出了家门,我不得不和其他孩子在户外玩耍。但迈出了这一步以后,我变得很喜欢并享受户外活动。户外游戏会培养你的好奇心,这正是孩子们应当有的。如果你让孩子们乖乖地坐在板凳上,让他们去取得小红花、奖状和高分,他们很可能会因此降低对学习的热情。”

 

“户外露营是美国的一种传统。你认为英国的孩子也能从户外露营中获益吗?”

 

“有可能。我觉得这对一些孩子会有帮助,而对另一些孩子可能没有。我们常常陷入一个误区,当我们考虑生活或教育问题时,我们总觉得会有一个包治百病的妙招。如果想让孩子成长为聪明快乐且各方面均衡发展的人,归根结底只有两个基本因素,那就是关爱和玩耍(除去显而易见的物质需求外)。理想的条件是孩子们拥有一个充满爱和趣味的家庭,这个家庭既能培养孩子独立生活的能力,也明白野心本身并不会使孩子变得健康快乐。我不是在说教育不重要,我们必然要有所行动,如支持孩子完成学业,确保孩子完成了家庭作业等等。但我们不应该给孩子施加没有必要的压力。”

 

英伦求学中心感谢苏与利用宝贵的时间与我们分享您的教育经验。苏的最新作品《自命不凡》提倡将孩子入学的年龄从5岁推迟到7岁。您可以在此了解更多关于《自命不凡》的信息。

 

[1] PISA(Program for International Student Assessment)(国际学生评估项目的缩写)是一项由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统筹的学生能力国际评估计划。主要对接近完成基础教育的15岁学生进行评估,测试学生们能否掌握参与社会所需要的知识与技能。

[i] 3R代表着阅读(reading)、写作(writing)和算术( arithmetic)。3R代表着教育体系中的基础实用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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